写作同盟会:个人语境下的周瑟瑟诗歌
2020-06-14 10: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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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语境下的周瑟瑟诗歌

                        

                              写作同盟会 


                     独行者


  天涯诗会”论坛,我发现了几个值得期许的诗人,例如周瑟瑟红亚坪指纹先生匪君子等等,而在他们当中,最期许的也许还是周瑟瑟。

  读周瑟瑟的博客,以及他的诗评论和其他文字,觉得其中最值得期许的就是他的综合性和当下性。需要说明的是,从瑟瑟的文字中,总有一份难捺的亲切感,总觉得他和自己的意念每多契合神似之处,也难免有所偏爱。

  我更乐意叙述自己感受到受其照耀的诗人。至于其他更多的也许更好的或更坏的诗人,就请原谅我的忽略吧这忽略正如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忽略更多的我们所没有呼吸的空气一样,是难以避免而必然的,甚至不必被提及。

  周瑟瑟也许是深谙此等光华之道,他不但把自己的光华照射到身边和特殊事件中的人和物之上,而且,他还组建了卡丘论坛,把这光华通过身边的人传递到更多的人身上。我就是从他身边所照射的天津诗人小毛驴的眼睛身上感受到了他的这种光华,并且,我也乐意把他这种光华就如自己所珍爱的种子一样,不断地传播下去,也即是说,我乐意以成为他所创建的卡丘的一分子,并且深以为荣。

  事实上,除了早期和朋友们参加了一个后来寂寂无闻的天风笔社外,在二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个人从没去找寻,并别说去加入什么团体了。而卡丘却似一个磁场,从小毛驴的眼睛告诉我的那一刻起,我就似乎被它吸引了。这其中也许更多的还是种难以名知的预感,感觉个人会和这个团体紧密地连系在一起。而之所以会有这个预感的最直接的原因就在于,这个卡丘居然在多年前就浮现在了我脑中;近二十年来,一直在构思和写作一部名叫《宇宙联邦志》的神话原型小说,在这小说中,河外星系的主城幽浮城就建立在卡丘山上。

  由于登录的困难,早期很少上乐趣园里的卡丘论坛,也没太加入这个社团的其他活动。后来,还是在小毛驴的眼睛的影响下,又比较多地融入到了现在独立的卡丘论坛。进入这个论坛后,深深地觉得,在写作激情容易骤来骤去的今天,有了卡丘这个团体,写作者们自然而然地就更容易凝聚起群体性的创造性力量,仿佛这是个无声的气场,因其光华的笼罩,不知不觉,就把进入其中的一切对象加持了一样。而做为这个论坛的创建者,无庸置疑,周瑟瑟居功至伟,也如是,个人对其更多的崇仰之情也是便于理解的吧。而且,相信,进入这个论坛和社团后,一定会有更多的光华照耀;而这些群体性的光华也能更轻易地用彼此的疲倦把彼此的疲倦彻底摒弃。

  之所以要说“彼此的疲倦把彼此的疲倦彻底摒弃”,是因为总觉得写作太过孤独艰苦,在群体面前,孤独艰苦会容易承受许多许多。不是说,在众人面前,苦难永远不值得一提吗因为这是众人的力量!同样,在众人的创作面前,“彼此的疲倦也会摒弃的彼此的疲倦”!

  综观瑟瑟的诗,以及他更多的作品,以及他的言和行,深深地感受到,在卡丘这个团体中,就是个团体的核心,是卡丘凝聚成核的关键所在。

  时不时地,我总是会这样想,诗人是内敛的吗?如果是,那么瑟瑟这样的在团体中有核心凝聚力的人,他的内敛和凝聚是否会对其他的人有更深的影响呢?为团体的写作和为孤独个体的写作有何不同吗?有可能,所谓的群体性的文化产业会把这个团体凝聚得更加紧密,就像众人合股的文化公司吗?

  这些仅仅是猜想,是难以预期的美妙的观照或曰必要的幻想。毕竟,如果没有幻想,人类也许到现在还生活在树上。

  这个卡丘的集大成者!这个快乐写作的提倡者,然而内心又似深渊一样深不可测的陌生人!我总觉得和他似曾相识,我总是会这样想,在他的诗中也会集中体现我所感知到的诗歌风暴的大部乃至全部或许,这些风暴如蝴蝶翅膀掀起宇宙巨变的风暴一样,起始时很小,然后,接着就会慢慢地在我们心灵深处酿成一次次风暴,酿成一次次也许只是试管里的风暴

  与我不同的也许是,在这么多的风暴面前,瑟瑟似乎更多的是个安静的旁观者,似乎他总是带着那么点天真狡黠和沉默内敛的性格,静静地立于风暴之后,他并没有像我那样,轻易地就被一场场风暴席卷。

  推己及人,以自己的心性来品评瑟瑟的诗,总觉得的诗是那种带着点庄严释放的严肃作品,虽然难以讨喜欢抒情的人(例如们自己)的好,但是,在心目中,还是非常敬崇那些严肃的带点愁苦的庙堂气味的诗人,如杜子美。也正好,也写杜子美,不妨摘引:

 

幕府多事,杜甫躬身于唐朝,天刚刚亮

中原就发生变乱,你劝诫我要忍住妻离子散的悲伤

你也不愿意被幕僚们指点。一个诗人在肺病与疟疾中

显得多么骄傲,在书案上打瞌睡,刀枪生锈

强盗都是朋友。你53岁穿着难看的军衣,我39岁每天跑步

偶有朗诵,都是与时代无关的诗句。

西川节度使署里的幕僚大都是胖子,只有你一生清瘦

那时你还能吃饱。但风痹让你在半夜大叫,放我出去吧

我的草堂我的诗篇,很多年我来成都寻访你

身边多了一个娇美的女子,她记录了我的失态

那些诗书里躺着干死的壁鱼,院子里野鼠乱窜

失意的诗人如今回来,旧犬低徊入衣裙,邻里沽酒携葫芦

民间啊荒凉,但是杜甫心中狂喜

 

  或许,这幕府生活也正是瑟瑟所谓京城师爷的幕府式生活的写照。如是,诗人才会说:“厌恶的心都有了,想起你满头白发我的心都碎了,忧郁如快马在成都崩溃。”而觉得,其实应该内在还是滋润的,至少,比起更多的还需要为生计而愁苦的人而言,能用53岁的老泪就打湿妻子娇美的面庞,也是种莫大的幸福

  在组建卡丘诗群的一系列活动中,或许,我们看到了瑟瑟个性张扬的一面,而我则更加相信,在他浸润在诗歌的本性中,更多的是个沉稳如山平静如渊的谦谦的乃至内敛的君子,虽然从没到过,但由其诗睹晤其人,至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撕开瑟瑟那平静的海波,在他那不测的深渊之下,也许真的就藏着里尔克在动物园中所看到的那个豹子。而其实,我们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一个豹子,只是我们难以把它表现出来罢了。

  瑟瑟诗歌那淡淡的忧伤之下,我总爱这样放肆幻想:如果诗歌真能如谢阿宋播种火龙的犁铧,真能如波塞东劈开海波的三叉戟,那么,我相信,在他诗歌的强烈劈破下,或许我们会看到,在他内心深处,在他那隐藏的一点点浮现出来的渊深海阔似的内心深处,他那潜伏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有最美丽花纹的隐秘的豹子一定会时隐时现在碧波之间,偶尔向我们展露一二峥嵘吧

  而诗歌如果真能这样让我们更深地一窥这些匿藏在渊深海阔之中的豹子,真能这样让我们平托起心中那只隐藏潜伏的豹子我们又如何能不尽心中绵绵之诚,把它们更多的揭示出来呢?!

  

             向语言的阳光敞开个人写作的困境

                    

  在当下这种个人化的写作环境中,觉得每个写作者,如果要解脱写作的困境,也许唯有向着语言的阳光彻底敞开胸怀,也许唯有让自己在彻饮语言的甘冽时,也让读者品尝到语言的甘冽。

  瑟瑟自然也不例外,他自然也痴爱和我同处一省的湘北的故乡。我总是称自己的故乡为老邵陵,而在笔下,他的故乡似乎有了另一种称呼,他如是写道:


洞庭湖一带的女子

 

洞庭湖一带的女子
喝着喝着水
就叫了一声哥哥

 

多美的水
多美的水鸟
服饰洁净
心比天高
在故乡自由飞翔

 

洞庭湖一带的女子
把水与水鸟
都叫做哥哥

          

1987年

 

  瑟瑟似乎总是憧憬着昔日的青少年时代。在那个热血冲动,豪情满怀的青少年时代,确实是我们的又一个怀乡病。

  的诗中寻找着向语言的阳光敞开的明证,如他的《刀》和《江湖》:

 

磨刀

 

深山里集合了刀客的愁容
他们在风雪里喊叫

刀客的伤口在刀上
刀深藏
从胸膛抽出


刀的滚落使寂静更深
刀呀刀
像遗弃的婴儿

在孤独中磨去了刀锋

 

 

江湖

 

我闯荡江湖,咽下苦水
目送朋友死去
花草开遍天涯
我的双眼更加清澈
真情敌过形式

 

我顺从诗的意志
找到神的居所
神的众子啊
我在你们中间最为诚实
请倾听我的声音
跟我西行千里
我智慧的脸光
最终照耀受难的你们
请忍住悲痛

 

假如我是神
我必迎着民众跪下
我必敞开城门
让他们运走自己的财宝
在他们褴褛的衣衫下
我必发出祝福

      

  1991年

 

  首诗是极其明快利落的好诗是指向性极其明确的好诗,也是向着语言的阳光,向着心灵的阳光彻底敞开的两首好诗。所谓:“刀客的伤口在刀上”所谓:“我顺从诗的意志,找到神的居所。”

  这样清脆明亮,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的锦玑一样的词句,总是令自己不由眼前一亮;就像自己陡然间也被瑟瑟那语言的阳光劈开了似的,从这些诗中,也感觉到了自己正活在诗的明辉之间。

  无疑地,在的诗中,明确的指向性总是其诗中的光芒之所在,也特别欣赏他诗中的这种明确的几近唯一确切的指向性对于那些过于花痴纠缠,看了一千遍还头痛的诗,即便非常好,通常也就是无奈地略过了罢。

  也许终难知道,在个人化的语言困境下,在千折百回的语言困境下,瑟瑟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思想和行为困境,才从自己身陷其中的江湖中如刀客一样持刀而出?

  但最终,还是知道了,瑟瑟达到了向着语言的阳光幸福地敞开的诗歌的彼岸,在他的诗中,他自己最终也顺从了诗的旨意,找到了神的居所。而在个人的语境下,这神的居所或许是我们从不知道,然而却总是时时憧憬的诗国。

  瑟瑟由江湖中突围而出,最终进入诗国这神的居所的无际征痛中,在他饱含痛苦和欢乐的众多诗篇中,正好印证了那句古话,所谓:汝果欲学诗,功夫在诗外。

  瑟瑟的诗,会有许多这样欲辩难言的时刻他总是温暖而平静地感动了你,就如生活,就如阳光下的事物,你只要去感受,你只要去锲入他相当个性化的实在的生活就是了。例如这首诗:


辞旧岁

 

清算旧帐,连哑巴也开口说话
我要把最美好的记忆保留到来年
把怨恨与马桶一起冲洗
我相信一年不洗马桶的人过年也要洗一遍

 

我上网寻找远方的亲朋好友
他们都回到了桃花源,春天在远方
我在北京睡懒觉
我的老妈妈
她在桃花源,在春天

 

我相信故乡的鸡叫是对我的召唤
但我装作什么也听不见

 

短信说:发财了不要忘了老同学
我哑口无言,其实我忘了旧情
又没有比老同学更值得怀念的新欢

 

武汉的诗人可能回到了松滋
南方周末的龙华兵却

我搞不清他们到家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我听到的鸡叫是异乡的鸡叫
我认识的诗人早换了笔名,拉家渡是谁?

 

在新年里好好反思一年来的过错
我做不到问心无愧,那难道也要无地自容吗?
37岁还有光辉灿烂的下半生

 

所有的过错只是暂时的
我要纠正说错了的普通话
要挺直过早弯下的腰肢
佛说:生死疲劳,从贪欲起
少欲无为,身心自在

 

看到这首诗的朋友
共勉哦,新年辞旧岁
做个清心寡欲的人总比瞎忙要好


  2006.1.27

 

  当我们读诗时,就该敞开心扉,语言才能像阳光一样照耀我们心灵中的黑暗,我们的黑暗也才能像突然苏醒过来似地立于光明之中

  当这语言的阳光照射我们时,我们也得向这阳光敞开心扉才是,我们的心灵才会突然顿悟地向着这语言的阳光生长。

  语言是光的乔木,向着阳光不断地疯长,向着心灵的阳光一个劲地疯长,它期待揭露生活和现实经验以及心灵中发生的一切然而心灵却总是躲在黑暗中,不愿被语言揭示出来,如是,我们才会一再地失语,一再地欲辩难言。

  瑟瑟的诗向着阳光疯狂生长的时候,我们总能发现,隐藏在他语言的阳光中,他的心灵依旧黑暗,即使不是黑暗,至少也是晦涩难明这晦暗难明就如江面之雾,就惠勒斯长期地呆在泰晤士河上所看到的江面之雾,不断地把我们缭绕。这心灵的晦暗并没有阻止住瑟瑟向语言的阳光敞开的决心,我们也不妨把他看做一个追逐语言阳光的孤独的骑士,一个活在卡丘精神下的孤独骑士。

  和惠勒斯在泰晤士河的江面之雾上所看到的奇异星光不同的是,瑟瑟在这江面之雾上所看到,所感应到的是我们最伟大的,和荷马以及蚁蛭仙人齐名的大诗人屈原。在诗中,瑟瑟如是写到:

 

屈原哭了
  给我的故乡

 

很多年我都是携妻带子从汨罗下火车,天色微暗
很多年我都是从黎明的汨罗江上过,江水泛着泡沫

 

每次我都看见屈原坐在汨罗江边哭
我不敢低头,我一低头酸楚的泪就会掉下来
那几年我活得多苦啊,现在境况稍有好转

 

但内心还是不能忍受屈原坐在汨罗江边哭
我一下火车,他就跟着我,要我告诉他《离骚》之外的事
我吱吱唔唔只是叹息,“我想念故乡的亲人
我想念在江边哭泣的你……”

 

除此,我不能抱怨人生多险恶
家国多灾难,我只能默默从汨罗江上走过
像所有离家的游子,我红着脸在故乡的大地眺望

 

我看见死而复生的屈原
我看见饥饿的父亲代替屈原在故乡哭
他终于见到了漂泊的骨肉,儿啊一声哭

 

一声屈原的哭,一声父亲的哭
把我泛着白色泡沫的心脏猛地抓住
我在汨罗迎面碰到的那个长须老头,他是饥饿的屈原
我衰老的父亲,泪水把脸都流淌白了


  2006.3.12.

 

  关于屈子形容枯瘦,行吟泽畔的情形,已经随着端阳节的龙舟永远地嵌在了我们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中瑟瑟笔下,这死而复生的屈子就是我们精神上的父亲

  一声屈原的哭,一声父亲的哭,它们仿佛正在唤醒我们沉睡已久的记忆,它们就如蟠龙昂天长啸,期待我们野心火苗的复苏?是否屈子那出穴的精魂正在向我们说:他也在等待民族腾飞,等待的已是太久太久?!

  这吴钩拍遍,江山浸透的微凉,这白描一样的语言,这骨节,这气氛,我真的只能感受,而无以言说。

  说实在的,喜欢这种亲切而私密化的叙述,因为他已摆脱了传统上大而全式的在语言的暴力下的强奸语意的写作方式。

  如果说个人化的语言困境也曾让我们觉得自己的弱小无言,以至于几乎就要喑哑沉默的话,瑟瑟这些顽强地自语一样地向着心灵的阳光敞开的语言,这向着语言的阳光敞开的诗句不是足以让我们感到诗的芬芳与自持?

                               2007

                               (本文有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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